唐貞觀十二年(638 年),盧惠能出生於新州(今廣東新興縣)。
他的祖籍本是范陽(今河北涿州市),只因父親曾在朝中任職,後遭貶謫,才舉家遷至這嶺南之地。
在惠能三歲那年,父親不幸離世,只留下母親李氏與他相依為命。
家中毫無產業,日子過得十分清苦,惠能自小便體會到生活的艱辛。
長大成人後,為了養活母親,他只能以砍柴賣柴為生,每日穿梭於山林與集市之間,憑藉著一身力氣掙取微薄的收入。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惠能以為自己的一生或許就會這樣在砍柴賣柴中度過。
然而,命運的轉折往往在不經意間到來。
一日,他像往常一樣在集市上賣柴,賣完柴後,正準備離去,忽然聽見一戶人家裡有人在誦讀《金剛經》。
那經文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句句擊打在他的心頭,讓他頓時覺得心中一片清明,多年來積壓的困惑似乎在那一刻煙消雲散。
他站在原地,靜靜地聽著,直到誦經結束,才上前詢問這部經典的由來,以及誦經人所說的禪宗五祖弘忍大師正在蕲州黄梅縣主持傳法的事情。
聽罷,一個強烈的念頭在惠能心中萌生:他要北上,去拜見弘忍大師,求習佛法。
但他念及母親無人照顧,一時之間又遲疑起來。
經過一番掙扎與籌劃,他安顿好母親後,終於踏上了北上求法的路途。
北上途中,惠能輾轉來到韶州。在這裡,他結識了一位名叫劉志略的義士。
劉志略為人豪爽,與惠能一見如故,很快便結為至交。
劉志略有一位姑姑,已經出家為尼,法名無盡藏,平日里經常誦讀《涅槃經》。
惠能到劉志略家中做客時,偶然聽到無盡藏誦經,便在一旁靜聽。
待無盡藏誦讀完一段後,惠能竟能為她解說其中的經義,見解獨到,頗有深意。
無盡藏十分驚訝,疑惑地問他:「你連字都不認識,怎麼能明白這經典中的深奧義理呢?」
惠能平靜地回答:「諸佛妙理,非關文字。」
「佛法的精髓並不在於文字表面,而在於內心的領悟。」
無盡藏聽後,對他刮目相看,更覺得他是個有慧根的人。
離開韶州後,惠能繼續北上,來到樂昌縣西石窟。
在這裡,他遇到了智遠禪師。智遠禪師見惠能言談間頗有禪意,便與他交談起來,還向他傳授了一些基礎的禪法。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智遠禪師認為惠能天資聰穎,對佛法有著獨特的領悟力,是個可塑之才,於是勸他…
「你有如此慧根,應當去尋找五祖弘忍大師,他那裡才有真正的佛法奧義等著你去領悟。」
惠能聽從了智遠禪師的建議,更加堅定了前往黄梅縣拜見弘忍大師的決心。
唐高宗咸亨三年,惠能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抵達了湖北黄梅縣東山寺,見到了五祖弘忍大師。
弘忍大師見他衣衫襤褸,一副樵夫模樣,又聽說他來自嶺南,便故意問他。
「你是嶺南人,又是個獦獠(當時對南方少數民族的稱呼,帶有貶義),難道也想成佛嗎?」
面對弘忍大師的質疑,惠能沒有絲毫畏懼,坦然回應。
「人雖然有南北之分,但佛性本來就沒有南北之別。」
「我雖然是獦獠,身形與和尚您不同,但我們的佛性又有什麼差別呢?」
弘忍大師聽了這番話,心中暗暗稱奇,覺得這個年輕人雖出身低微,卻對佛性有著深刻的認識,是個可造之材。
但他並沒有當即表現出來,只是安排惠能到寺中後院去做砍柴、舂米的雜活,讓他在勞動中磨煉心性。
就這樣,惠能在東山寺後院一幹就是八個月。
他每天踏踏實實地砍柴、舂米,從不抱怨,也從不間斷對佛法的思考。
期間,他時常聽聞寺中弟子們討論佛法,自己也默默領悟。
八個月後的一天,弘忍大師覺得是時候選擇傳法人了,於是召集寺中所有弟子,對他們說:「你們跟隨我學法多年,都應該明白自己的本心。」
「現在,你們每人都作一首偈語給我看,若是誰的偈語能體現出對佛法的深刻領悟,我就將衣缽傳給他,讓他成為我的傳人。」
眾弟子聽後,都紛紛思索起來。
當時,寺中的首座弟子神秀,是眾人公認的學識淵博、佛法精深之人,大家都覺得衣缽非他莫屬。
神秀也覺得自己責無旁貸,他沉思良久,在牆上題了一首偈語。
「身是菩提樹,心是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這首偈語的意思是,人的身體就像菩提樹一樣,心就像明亮的鏡台,要時時刻刻勤加清掃,不讓它沾染塵埃,也就是要不斷修行,凈化心靈。
眾弟子見了神秀的偈語,都紛紛稱讚,認為寫得好。
惠能在後院聽說了這件事,也想前去看看。
當他看到神秀的偈語後,沉思片刻,覺得這首偈語雖然不錯,但並沒有達到佛法的最高境界。
於是,他請人代筆,在神秀的偈語旁邊題了一首自己的偈語。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首偈語的意思是,菩提本來就不是一棵實體的樹,明鏡也不是一個真實的台階,世間萬物本來就是空無一物的,又在哪裡會沾染塵埃呢?
這首偈語體現了禪宗「空無」的教旨,境界更高。
弘忍大師見了惠能的偈語後,大為讚賞,認為他對佛法的領悟已經達到了很深的層次,遠遠超過了其他弟子。
當晚,夜深人靜之時,弘忍大師悄悄來到後院惠能舂米的地方,為他傳授了《金剛經》的奧義。
在惠能領悟之際,弘忍大師將象徵禪宗法脈傳承的衣缽正式傳給了他,並囑咐他…
「你現在已經是禪宗的六祖了。但你出身低微,寺中眾多弟子恐怕難以信服,日後很可能會加害於你…」
「你必須盡快離開黃梅,回到廣東隱蔽起來,三年之內不要出來弘揚佛法,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而且,衣缽容易引發爭端,從此以後,傳法不再傳衣缽。」
惠能領會了弘忍大師的用意,當晚便拜別師父,連夜渡江南下,踏上了返回廣東的路途。
他一路晝伏夜出,不敢有絲毫懈怠。
當他到達大庾嶺時,果然有數百名寺中的弟子追了上來,想要奪回衣缽。
其中,有一位名叫慧明的僧人跑在最前面,很快就追上了惠能。
惠能見難以脫身,便將衣缽放在石頭上,對慧明說:「衣缽是信物,難道你想強搶嗎?」
慧明趕緊解釋:「我不是為衣缽而來,是為求法而來。」
「請師父為我開示佛法要義。」
惠能聽後,點了點頭,對他說:「你先屏棄一切雜念,不思善,不思惡,在這個時候,你好好想想,哪個才是你慧明本來的面目?」
慧明聽後,靜下心來,按照惠能所說的去做。
片刻之後,他忽然醒悟,心中豁然開朗,對惠能肅然起敬,連忙拜謝。
隨後,慧明主動回身,告訴後面追來的弟子們,沒有找到惠能,將他們支走,從而掩護惠能順利脫身。
惠能一路艱辛,終於回到了廣東,來到曹溪寶林寺。
但即便到了這裡,他仍然沒有擺脫被追蹤迫害的命運。
無奈之下,他只好隱遁到四會、懷集一帶的山林中,輾轉於獵人隊伍之中,一躲就是十六年。
在這十六年裡,惠能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他與獵人們同吃同住,獵人們打獵時,他就負責看護獵網。
每次看到有動物落入網中,他都會偷偷將它們放走。
獵人們吃葷腥食物,他就在鍋邊煮些蔬菜來吃。
儘管生活艱苦,處境危險,但惠能從沒有忘記佛法。
他經常趁著與獵人們相處的閒暇之時,結合生活中的點滴,為他們隨便說些佛法道理,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啟迪。
有些獵人雖然不懂太深的佛法,但聽了惠能的話,心中也會生出一些善念。
唐儀鳳元年(676 年)初,距離弘忍大師囑咐的三年之期早已過去,惠能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於是決定出來弘揚佛法。
他離開了山林,來到廣州法性寺(今光孝寺)。
當時,印宗法師正在寺中講授《涅槃經》,惠能便在一旁靜靜聆聽。
忽然,一陣風吹過,寺中的幡旗隨風飄動。
這時,一個僧人說:「是風在動。」
另一個僧人反駁:「不是風動,是幡在動。」
兩人各執己見,爭論不休。
惠能在一旁聽了,插話道:「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是仁者的心在動。」
眾人聽了惠能的話,都驚訝不已。
印宗法師更是覺得這話頗有禪意,他仔細打量著惠能,問道:「我早就聽說黃梅的衣法已經傳到了南方,難道閣下就是那位傳法人嗎?」
惠能點了點頭,從行囊中取出衣缽,並向眾人講述了自己得法的由來。
印宗法師聽後,肅然起敬,當即請惠能上座,自己則率眾弟子向惠能行弟子禮。
隨後,印宗法師召集寺中眾人,為惠能剃度,讓他正式出家為僧。
惠能受戒後,應眾人之請,在寺中的菩提樹下開壇講經,他的講法通俗易懂,又富含深意,聽者無不稱歎。
唐儀鳳二年(677 年)春,惠能帶領一批僧眾來到韶州曹溪寶林寺。
當時的寶林寺規模不大,惠能便決定擴建寺院。
在眾弟子和當地信眾的幫助下,寶林寺逐漸擴大規模,成為了一個頗具影響力的寺院。
惠能在這裡廣收門徒,向他們傳授自己領悟的佛法,倡導「頓悟」法門,主張明心見性,認為只要認清自己的本心,就能夠頓時覺悟成佛。
與神秀所倡導的「漸悟」法門不同,惠能的教法更為簡捷直接,很快就吸引了大批信徒,由此創立了禪宗南派。
惠能在曹溪寶林寺居住了三十六年,期間,他的佛法影響力越來越大。
韶州刺史韋璩早就聽說了惠能的名聲,對他十分敬仰,於是專門派人邀請惠能到韶州城內的大梵寺講堂為眾人說法,並傳授無相戒。
消息傳開後,僧尼、道士、平民百姓等上千人前來聽講,現場可謂人山人海。
惠能在大梵寺的講法,內容豐富,涵蓋了他對佛法的諸多深刻見解。
他的門人法海將他的言談舉止、講法內容一一記錄下來,整理編輯成書,這就是流傳後世的《壇經》。
《壇經》是唯一一部由中國僧人所作被稱為「經」的佛教經典,對中國佛教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唐神龍元年(705 年),唐中宗李顯聽說了惠能的盛名,便派遣內侍薛簡前往曹溪,邀請惠能進京。
惠能以自己年邁體弱、身患疾病為由,婉言拒絕了。
薛簡並沒有氣餒,他懇請惠能為他說法,以便自己能夠將佛法帶回朝廷。
惠能見薛簡誠心求法,便向他講述了佛法的要義,薛簡認真聽取,並一一記錄下來,然後帶著記錄返回京城復命。
同年九月,唐中宗和武則天感念惠能對佛法的貢獻,親自頒布聖旨,將惠能在新州的故居賜名為國恩寺,以表彰他的功德。
唐太極元年(712 年)七月,惠能覺得自己年事已高,便囑咐門徒返回新州國恩寺,主持修建一座報恩塔,以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和師父的傳法之德。
不久之後,惠能便帶領法海、神會等幾位親近的門徒,回到了新州國恩寺,在這裡主持寺務,繼續為眾人說法。
唐先天二年(713 年)八月初三,惠能自知圓寂之日將至,便召集門徒,囑咐後事。
他對門徒們說:「我圓寂之後,你們要好好弘揚佛法,不要中斷了法脈。」
隨後,他安然閉目圓寂,享年七十六歲。
惠能圓寂後,他的門徒們按照他的遺囑,將他的肉身安葬在曹溪寶林寺(後改名為南華寺)。
後世之人為了紀念他對禪宗的巨大貢獻,尊稱他為「六祖」,他的思想和教法一直流傳至今,影響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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